从事心理治疗,以及寻求心理治疗的人们,都会有一个念头:“究竟是什么让一个人在一个或者是一团问题里抽不出身?”表面上,我们可以去摸清一个人问题的整个发展过程,也可以通过“新修构一些通道”让一些人获得帮助。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这样的过程的效果是很值得人怀疑的。因为我们一直持有一个理想信念:“只要知道为什么,知道会怎么,我们就可以通过不同的方法来处理这些问题。”果真如此简单?不。事实与此完全不同。此篇文章将从生理解剖开始谈起,直到解释心理治疗过程当蜕变形成的原因,希望对读者有所帮助。
第一,习惯与我们的生理基础。
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这句话非常有道理。第二天性原本就是能够使得人与人独特化的生理差别的外在综合表现。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第二天性与人的生理基础的关系。
习惯,如果单纯地从生理角度来看的话,相当于神经元相互之间的微联结的不同,神经系统之间的微联结的不同。它们的不同,不是由于先天器质的差别,而是在于后天成长当中的来自于外界与自我本身相互交融后呈现的差异。这种差异的区别本质,就在于神经系统接受刺激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神经元微联结结构的变化,神经系统多系统之间的微联结结构的变化。现在的生物化学,生理生化,超微生理学等学科的发展,为我们呈现出了神经元在接受多重化学的,电的刺激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联结结构的变化。信息的传递,信息受刺激的敏感性,信息的储存,信息的表达等等都会在这种结构之上呈现个体差异。
我们时常会说:“这个人习惯每次吃过饭后就要抽上一根烟。”这样的习惯,原本只是一系列重复的行为重塑了大脑,以至于这种习惯完全类似于正性条件反射的结果。但是,抽饭后第一根烟的时候,我们单纯的只是由某一个念头激发了某一行为,而这样的行为并不会马上从神经元到神经元,从神经元到某一中枢的联结特异化,从而,它不具备一种新的“重塑的结果”。只有无数次的行为存在为前提,才为我们建立行为习惯奠定了基础。反过来说,思想与行为对大脑的影响是类似的。一个人习惯于写作,写作是行为与思维的双重综合表现。信息储存于大脑,提取相关信息,并重新组合信息的模式,将通过写作这样的行为表达出个体本身的信息组合结果。而第一个人第一次写作的时候,就算是天才,也不会很顺利。因为我们并不具备“特长性的,习惯性的神经联结”。只有当我们习惯于采用某一种模式来组合某类信息之后,这种写作才成为某一个人的“特性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才可能通过一部作品来推测是谁写的。一个写作能力很好的人,作品当中所透露出来的,是他独特的信息储存以及组合特征。
我们可能没有留意过那些高产的创造者本身的产物的特征。譬如,以鲁迅为例。鲁迅先生的作品的特征,我相信很多人都清楚得很。只不过大家不是从事文学事业的人,所以,鲁迅先生作品的内部思想,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明确的。但是,鲁迅先生思考的习惯,已经决定了他的写作风格,这种风格,如果由于外界提供信息的模式以及特征一直没有变化的话,他的写作风格基本就不会有大的变化了。这就好比一个习惯于写散文的人,不太容易把论文写好;同理,一个习惯于饮茶的人,不太容易接受饮用白开水一样。
从心理治疗这一点来看我们就需要看到,一个人本身被某种问题困扰。随着时间的延长,问题本身不再是问题,而是一个人处理问题的模式才是问题的根本,而人处理问题的模式又以神经中枢的特异性为基础。人们只会尝试有限的几种方法去处理某一些问题。当这些问题的处理效能不足以完全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重复使有有限的方法不会再对我们产生作用。但是,因为我们的信息存储以及组合能力是有限的。在这种有限的,时常采用的模式之下,我们只会被自己限定在某一些无效而无益的习惯上。这就是很多心理问题的根本问题。表面上,我们会认真地,努力地,通过自身去尝试解决自身的问题。但是,我们的神经系统不具备在自身的有限学识,经验性习惯上产生新型的,有效的,有益的方法。假如问题是洪水,而方法是渠道的话。人们的渠道基本是已经存在很久的,洪水来的时候,如果过量,只会溢出,而不会被合理地分洪。当溢出存在时,痛苦和影响自然而然地就长时存在了。
在我提到关于睡眠治疗当中,曾经说过一个问题:“习惯性失眠。”习惯性失眠本身只是偶尔一过性失眠的最终产物。有些人之所以会存在习惯性失眠,与个人过度关注睡眠问题有关。过度的焦虑,使得我们的关注刺激我们本身,以至失眠会因为过度关注成为我们自身的习惯之一。当失眠过量的时候,这种溢出,提示出我们本身在处理失眠这个问题上,已经不具备由自身所挖掘出的渠道来进行有效分洪了。
转向心理治疗过程当中,我们就不得不留意到咨询者本身意识到问题,尝试过解决问题,问题一直存在的过程。同时,最为麻烦的是,人们都会带着不同的问题生活了很长时间。这种带着问题生活的过程,已经让当事者“习惯了拥有问题”。表面上,问题的存在对当事者造成了影响,不过,由于人的自适应过程,以至问题成本本性之一。而追根至底,就在于人们会在一种内部平衡之余,将这些问题内化成我们自身的一部分。通过习惯化,平衡化(虽然不是绝对平衡),最终,人就是问题。而关于平衡的问题,是我下一节将要讲到的重点。
那么,我们如何来解决习惯性问题或者说问题的习惯化呢?只有一个办法,通过替代模式重新来解决问题。我们假设,a点到b点(相当于神经元之间的联结通路),我们修建了一条水泥路。刚开始的时候,似乎这条路还是挺有用的。于是我们时常通过保养这条路,以达到我们运送某些物质(信息)的媒介。但是,随着外界的变化以及自身物质量的变化,这条水泥路已经不再有效了,甚至成为让我们“变得更好的阻碍”。这个时候,我们可能会向c点再修一条路,向d点再修一条路,来完善我们一直以来的物质配送习惯。不过,这种附加岔路的模式,只不过是浪费了我们更大的精力与资源。那么,我们现在来解决问题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a点与b点间,新修建一条更好更快更有效的高铁。由于自己一直修的是水泥路,而并不具备修高铁的经验知识,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向其他人求助了。但是,就算高铁修好之后,原先a点到b点的水泥路是不会被消除的。就算我们是在原址上修建新路,也并不能完全掩蔽着原来老路的存在的印迹。所以,我们虽然用新的路来替代了老路的作用,但是老路还是偶尔会对我们进行干扰。原因就在于,路已经被修通了,我们只会减少应用它的频率,但无法从客观上否定它的存在。这就好比我们虽然有高铁,但是,偶尔我们的运输,还是要走一些小道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就算经过了治疗,就算治疗取得了疗效,也会偶尔复发的根本原因。心理治疗,确实为当事者建立了“高铁”,但是治疗无法“拆除水泥路”。因此,咨询者就会在绝大时间内走新路,在偶尔时间内走老路。这在抑郁症,焦虑症当中的反复发作当中,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原因就在于我们无法通过治疗来切断神经元之间的信息传递通路。而要解决心理问题,要让心理问题更少地复发,原理上,就在于让我们重复着新的习惯,去建立更多有益的习惯,从而将原来的非益习惯完全替代。这个过程,就在于我们坚定地去落实治疗方案,从一步步小的成就开始,直到我们学会了新的问题解决方法,再通过重复地利用这些新方法,来塑造神经元的联结通路,以达到治疗的目的。
这个过程,不会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对于很多人来说,把心理治疗神奇化,放弃了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的念头。单一地追求药物与心理治疗,而把自己放在一种被动的位置上,只等着被救,不想着自救,从而一步步深陷泥潭。我可以明确地告之各位,心理治疗,只是启蒙,而改变自己的,只有自己。因为只有你自己才有能力去建立属于你的“神经通路”,治疗师的作用,顶多就是告诉你怎么样做会更有效,而做不做,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第二,蜕变的平衡过程。
蜕变是一个幸福和快乐的过程吗?不。只有蜕变完成了,才会体验到幸福和快乐。一个人,在治疗过程当中,只能由咨询过程获得蜕变的能力,通过自身的辛苦运作,最终才有机会成茧,才有机会蜕变。但是,这个过程,自然会有迷茫,会有痛苦,会有黑暗片刻,会有切肤之痛,最终才能以新的面貌来迎接美丽的世界。
我们一直会以为每个人带着问题,于是这个问题就是痛苦的根源。事实果真如此吗?恐怕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们现在来认真对待心理问题这个特殊的问题。心理问题的存在,一定是一个由当事者自身平衡后所获得的中性结果。它不存在好,也不存在坏的性质,而是双性同存。与其说是心理问题,不如称之为认知的双重冲突会比较好。只有存在冲突,才能证明有二种性质不同,方向相反的力量在个体当中相互冲击,最终由当事者选择了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并最终以心理问题表现出来。当然,我们不把这种平衡过程和疾病获益相等同。疾病获益,只是这种平衡过程的一种附带产物,而不是唯一产物。我们以二个例子来说明这种原理。
a、学生,同性恋。由于喜欢同性,在想表白和害怕表白当中陷入抑郁当中。自认为自己是变态,又想追求爱情的纯粹。表面上,a以抑郁症为表现,但是,这种症状的出现,是二种力量的相互妥协。因为我想要什么,这是一种力量;因为我不能要什么,这是一种力量。最终,这二种力量成为扰乱一个人正常投入生活的源动力。以至于无法让当事者保持在一种可以顺利成长的自我环境当中。但是,在这个例子当中,只有一个限制因素“社会文化”。假如社会文化对一个人的问题是持开放性态度,那么,这样的问题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解决。但是,正因为文化的相对封固,所以,成为决定了一个问题是否是问题的根本。但是,排除环境因素之后,最终让一个人因此烦恼而演化成心理问题的,就在于自己是如何平衡和选择这二种内部倾向的。如果当事者一直没有做出选择,那么,抑郁的问题会一直存在。
b、从事管理职业,由于极度自卑,自认为患有抑郁症与社交障碍,生不如死。在这样的例子当中,b既有展现自己和融入他人的希望,却也有保存自己仅有的一些内部自尊的倾向。我在此想提示一下,自卑其实并不是真实的自卑,实际上,自卑是自信的反向表达。自卑过强的人,其实是通过了反向的方式来确保自信。在b的例子当中,抑郁症与社交障碍的存在,只不过是由于自己选择了一种自认为适合的折中方案来确保自己的“内部平衡”。展现自己一定意味着要面对挑战和痛苦,保存最低当量的自信意味着一定会减少展现的频率。因此,b会在二种矛盾的力量当中苦苦挣扎。
从这二个简单的例子当中,我们可以结合很多的心理问题来进行分析。一种正性的需求,一种反性的需求。这二种性质不同,方向相的力量决定了是不是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因为我们也需要留意到,有些人,偶尔会变得“非常好”,可是偶尔又变成“非常糟糕”。这只是自我平衡力量的结果。但是,无论是选择了“好”的表现,还是选择了“糟糕”的表现,其实对于当事者而言,性质都是一样的“好”。因为就算是“糟糕的”表现,实际上,对于他们自己来说,都会“有意义和有收益”。譬如,很多咨询者都会说:“我发现我总是很懒啊。”这个懒,本身也是一种自我选择的结果。懒,就意味着可以拖,可以不做,可以证明是合理理由。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因为懒了可以有好处。”一个人,不会选择对自己没有意义,没有收益的决择和行为。而这种意义和收益,是对自己此时此刻而言。它们不一定会被外人所感知,也并不会对当事者的远期有益。所以,心理治疗过程当中,我们所发现的那些长时“不愿意改变”的人,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而是因为就算不改变,也会有收益存在。
因此,蜕变,肯定要经过切肤之痛。只有放弃反向选择的收益,我们才能加强正性选择的收益。就算这种选择是极度痛苦的,但是,就像毛毛虫变成蝴蝶前要经过黑暗与脱皮一样的痛革过程。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些舍弃。
当然,人的蜕变过程不会像虫子一样那么痛苦。因为目标的树立以及目标的实现,是在一步一步的过程当中才能成真。只不过,对于当事者以及治疗师来说,能够认清一个人问题存在的双重意义与收益,是有必要的。很多咨询者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问题。这并不是因为解决问题是痛苦的,而是因为如果不解决问题会有一些好处。这种好处,让当事者回避了改变过程的麻烦与辛苦。不要把有心理问题的人当成是白痴,当成是弱智。因为他们才是真正地懂得让自己“生病”,懂得让自己“病愈”的人。之所以他们不愿意“病愈”,是因为他们知道继续“生病”能够如何。
可能看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人会责问我:“你胡说八道。我有抑郁症,我真是痛苦得要死了,我都自杀过好多次了。怎么可能会继续有抑郁会是好事呢?对我来说,好在哪里?好在哪里?你给我找出来。”那么,我可以说,抑郁症的存在,本身就是妥协的结果。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内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吗?当我们一直在努力获求某些东西,而最终无果的时候,抑郁症的存在,就给了我们一种理由不再去承担某一种责任。这就是抑郁症的好处。它可以实现我们某些合理的诉求。我很有必要再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一下。
c、自小家庭不合,母亲早亡,父亲一直暴力成性,施暴于c与其姐。c认为一生都活在父亲的暴力影响下。c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是因为还有一个姐姐,所以,只想让姐姐不要再受父亲的伤害。c认真地工作,把所有的收益都给了父亲和姐姐,自己则觉得只要姐姐过得好,以后等她去世了,c也就可以自绝而亡了。在这样的极端抑郁症当中。我们看出来抑郁症的好处了吗?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没有人性,对c没有同情心呢?只不过,大家请静静心再来看待这个问题。纯粹的同情心只是一种滥施予人的弱化他人的力量。在这个例子当中,c自动放弃了所有的权利,只承担了义务,这就是问题的核心。只承担义务,就意味着在提供自身的权利与他人共享之后,可以享受无暴力的环境。而抑郁症的存在,提供了一种:“我无法去做多很事情,我现在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头痛,我的抑郁在折磨我。我真想要死了。”所以,c被迫接受了某种暴力下的“家庭潜协议”,通过抑郁症来证明自身抑郁症的合理。虽然表面上他不愿意抑郁,不过,他的抑郁只是一种内部平衡之后的外在表现。我们应该留意一个原则:“我们都会将我们自身的问题合理化。”c一定会证明自己的抑郁症有多么合理,自己多么可怜。但是,这种合理的问题,不是问题本身的属性,而是当事者赋予了问题合理的属性。总结成一句话:“c为什么要抑郁?因为c已经愿意抑郁了。”而当我们处理这类问题的时候,确实是要当成抑郁症来处理吗?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为什么没有必要?读者自己思考一下。